「自留地」

过敏

RPS预警,郝富申×胡先煦

summary:郝富申在等俞亮先走。

 

+

 

北京的冬天寒冷又漫长。

郝富申一个大连人,广泛意义上的东北人,对这种漫长的冬天习以为常。

大连的冬天裹挟从海上刮过来的冷风,风里带着咸湿的水汽,冻带鱼可以做武器,一带鱼打哭一个小朋友。北京的冷却是干燥的,风是刀子,刮在脸上能剌出一道血口。

郝富申来北京上学那年已经赶上了雾霾大治的好时候,可四九城的天是积攒的厚重,一到秋冬他总觉得不舒服,鼻子痒,眼睛疼。抽空跑医院看了看,大夫说可能有点过敏,季节性的,没什么根治的好办法,有症状的时候记得吃点药,不是大问题。拍棋魂的时候在湖州,盛暑天,他鼻子又有些不舒服,却没记得带抗敏药。他戏份不多,拍摄没那么密集,请假出去拎着药店塑料袋回来的时候正碰上转场的时光,或者说是胡先煦。

我终于找到你不是AI的证据了。

胡先煦一本正经地去翻他的塑料袋,把藿香正气水拆开自己灌了一支,又小跑几步去找助理要水来递给他,说,AI才不会吃药。

十三中的校服在时光身上很合适,在胡先煦身上也一样。胡先煦从口袋里摸索半天,终于抽出了一根棒棒糖,神神秘秘地说是从何嘉嘉那儿抠的,药苦不要紧,你悄悄地吃掉,打枪地不要。

 

是苹果味的。

郝富申回忆起来,劣质香精蔓延开的时候总会造成香甜的假象,用各种人工香料合成新鲜的味道,这种办法只有人类想得到。因为人类喜欢自欺欺人,乐此不疲。

过敏药其实没什么苦味,糖衣胶囊,一大口水就能咽下去,顺着食管滑进胃里,然后发挥效用,抵抗他的敏感。郝富申荒诞地想,演员应当被禁止吃抗敏药物,就好像爱因斯坦不应当主动选择脑死亡。

但大概可以,偶尔可以,吃一颗人工香精的糖。

 

+

 

在夏天结束的时候,郝富申的过敏终于缓解了一些。

杀青那天,最后一场戏是穿着国青队西装征战北斗。西服还没脱下来,工作人员捧着花塞到他的手里,挺常见的花艺,跟前几天胡先煦过生日的时候收到的花束很不一样。工作人员笑着祝他杀青快乐,推他在还没拆掉的布景里合影,他下意识在人群里找时光,被告知小胡老师刚才已经回休息室了。

于是没拆掉的挡板前只有抱着花笑的舒朗的俞亮。

意气风发,与命定中人剑指北斗的少年棋手。

郝富申知道,俞亮很开心。他终于抓住了儿时的光,并确定自己会一直在围棋这条路上不孤独地走下去,永远有人与他并肩,他们再也不会走散。

有光才有亮。天才成双,并肩称王,天下好事不多,俞亮占了最好的一件。

 

胡先煦后援会送来的杀青礼物上写着“时光杀青快乐”,郝富申拿了一杯不干胶贴歪的奶茶,上面是时光的Q版大头,馒头脸,可可爱爱的。推开休息室的门进去的时候发现一片昏暗,胡先煦脱了国青队那套西服的上衣,丢开了领带,衬衫开了好几个扣子,虾米一样瘫在沙发上。

窗帘拉紧,没有一丝光亮。

郝富申听到了小动物学叫似的哼哼唧唧,好委屈,委屈又可怜。胡先煦明明只比他小了一岁,却长了一张不占便宜的儿童脸,永远未成年,哭起来也像个小孩子,听见有人来还要躲,不给人看见眼泪。

郝富申在他身边坐下,他就往沙发里面挤,两只手把脸盖的严实,头发都揉的乱七八糟的。郝富申也就不说话,安静坐着,低头吸奶茶,半糖,一点也不甜。

“你不说话我更尴尬了。”

胡先煦哭过的眼睛有点肿,一个仰卧起坐扒着沙发靠背坐起来,盯着郝富申手里的奶茶,悲伤变成了愤怒。

郝富申变魔术似的又掏出一杯递给他,全糖,装在袋子里有些久了冰化的七七八八,手动去冰。郝富申没想好要说什么,说你的衬衫哭皱了,还是我们刚才少了一张合影。于是他只是坐着,看胡先煦把自己的脸抹布似的一顿揉,而后整个人向他倒了过来。

整个人,身体完全交付主动权,全副重量都压了过来,脑袋抵在他肩膀处,呼吸都扑在脖颈里。郝富申只能伸手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,百分之一百好兄弟的姿势。

“你明天几点走。”

还是郝富申先开口,胡先煦抽了几下鼻子,说话声音有点黏。

“待会儿就走,明天还有个活动。”

胡先煦不想坐起来,郝富申便由着他赖着,抱着肩膀的手紧了又松开。

“我还想着杀青的时候多吃点……你们整天背着我出去吃东西,还吃了不止一次,结果最后还是我少了一顿饭。”

“问你了要不要带夜宵,你没说要啊。”

“你走戏的时候看手机啊?”

郝富申无辜的样子像极了智障的扫地机器人,胡先煦抬头看他的时候分明就噙着笑意,温和的一张脸露出几分揶揄,好拿捏的小郝老师沾了俞亮老师的不良习气。

“真跟俞亮似的……老觉得自己有理。”

大概时光也会这么抱怨。

杀青的离愁别绪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容易发酵,多一个人好歹分散了点精力,两个人的奶茶见了底,胡先煦换了个姿势几乎趴在了郝富申怀里。男孩子之间也没有什么避嫌,胡先煦伸手戳了一把郝富申的锁骨,语气好像热心亲戚:“你杀青宴上多吃点啊,以后也多吃点,看这瘦的,我把肉免费分给你点。”

郝富申一向任戳不还手,甚至之前亲了一口都没什么特别反应。胡先煦早就发现了,他脾气软,好说话,但身体跟性格完全相反,真正意义上的“铮铮铁骨”,跳舞的时候那胳膊腿儿像是刚安上的,偏偏他自己还一心精进舞技,也不知道咋想的,可能就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吧。

让多吃点就多吃点的郝富申点了点头,补充道:“其实那家店味道很一般。”

胡先煦知道他说的是他们一群人趁他大夜戏出去吃的那一家,然而完全没有被安慰到。

差不多到了该去收拾上飞机的点,胡先煦终于爬起来,眼眶还是哭过后的红,三两下把自己乱七八糟的脑壳理顺,冲着郝富申挥了挥手。

“下次回北京请你吃饭啊。”

“好啊”

郝富申听见自己的声音,可胡先煦听不到后半句。

“不吃拉面。”

 

胡先煦真的很忙,相比于郝富申而言的忙。有戏演,有综艺可上,今天还是时光,明天就可以move on。郝富申回校上课,午饭时间食堂电视在轮播一些有的没的,郝富申在吃面的间隙抬头看一眼,胡先煦在一群青年演员中间,大概是什么群访,左右都是炽手可热的新星。他瘦了好大一圈,下巴轮廓清晰,穿着西装,一点也不像童装模特。

也不像时光。

时光和俞亮会并肩站在棋坛的最巅峰,如日月同天,郝富申和胡先煦好像不行。

但是加煎蛋的拉面其实很好吃。

他的鼻子又有些痒。

郝富申总共就拍了两部半戏,算是一条腿在娱乐圈边缘荡秋千,只隐约了解圈里的下次见下次请你吃饭都是客套话,但胡先煦肯定是例外。拍棋魂的时候全剧组统一学围棋,胡先煦煞有介事休息时间也要拉着人对弈。时光是块不断吸水的海绵,胡先煦就是吐水的海绵宝宝,还要拉着郝富申做派大星,一起抓水母的那种。他下棋的水平实在是惨不忍睹,人菜还爱玩,下棋的勤奋劲头比时光过之而无不及。郝富申是最常被他祸害的对象,两个臭棋篓子旗鼓相当,厮杀起来还有些英雄惜英雄的味道。

北电宗旨是拍戏不能耽误学习,郝富申忙着在学校补功课,半夜在没什么人的宿舍里掌灯看资料,一个群聊语音拨了过来,仔细一看是胡先煦拉的棋魂演员组,名字都是角色名,谁能想到一群人大半夜凑到一起是下围棋,两个人下其他人观棋有语,七嘴八舌地互相指责为菜鸡。郝富申接起来的时候胡先煦正跟岳智battle的起劲,非要拉着别人问自己这手下的对不对。

“你不要小看时光。”

郝富申开口,方绪,韩沐伯笑着说,小亮这一看就是老双标人了。

“这能是双标吗,人郝富申这是公平公正。”

拉到一票的胡先煦尾巴翘到天上去,郝富申不知道为什么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样子。旁边同样在夜读的室友接水路过,看见郝富申的表情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,说郝富申你知不知道你笑的好恶心。

是吗。

郝富申摸了摸自己的嘴角,好像是笑的有些僵硬。

时光会把你雕刻成你应有的样子,让俞亮会笑会失控,让AI郝富申系统紊乱,让他把夏天的错觉无限拉长,变成一场不想醒来的梦境,像是总也治不好的过敏。

谁能抗拒时光呢。

连喜欢都变得不值一提。

 

+

 

老师评价过郝富申,什么都挺好,就是太慢了。入戏像是把自己掰开揉碎,春风化雨;出戏像是自我凌迟,拆骨削肉,一出一入之间活过很多个人间。

郝富申很少接到胡先煦单独的语音电话,接过一次发现是采访。参加完吴清源杯活动的后台他又接到了胡先煦的语音,这次还带着视频。郝富申妆发齐整,西装背头,胡先煦打着瞌睡在化妆,接通的一瞬间胡先煦先打招呼,叫了句俞亮。

那么其实是时光在想俞亮。

郝富申想,这样就很合理了。

时光九段和俞亮九段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,他们见面会吵架拌嘴,掐得厉害,分开会互相想念,彼此惦记。

他们开始漫无目的地聊天,内容是今天吃了什么,昨天吃了什么,最近北京降温,风吹的脸疼。

“你过敏好点了吗?”

话题断开的间隙,胡先煦忽然问。

俞亮不会过敏,只有郝富申会。

郝富申才想起来自己又没带过敏药。

胡先煦在对面罗里吧嗦地贫嘴,说什么北京这天气不怪你老过敏,我一天津人都觉得一到冬天就不舒服,回来的时候可千万穿暖和点,这个节骨眼儿上生病发烧可要了命喽。

说的像他没在北京上学一样。

“那个2020风格大赏,你去吗。”

胡先煦的话题已经跑到了“我为北京环境治理建言献策”议题上,郝富申看着屏幕上胡先煦表情丰富的脸,安静开口。

“去吧应该,我待会儿问问工作室老师去,你也去呗。”

郝富申点了点头,胡先煦那边开始做头发,吹风机开起来轰隆隆地响,原本压低的音量只能拔高。郝富申听见胡先煦在视频那头喊:“那咱们不见不散——”

像以前电视综艺的结束语,没来由地程式而机械,胡先煦被造型师催着挂断电话,只匆匆说了句挂了啊,没听到郝富申那句“好。”

 

+

 

风格大赏那天他们从两地起飞,同时落地,却居然谁也没碰见谁,匆匆擦肩的时候一个外白内黑一个内黑外白,没有商量过的穿搭,一致得仿佛不是来参加风格大赏,而是情侣红毯大赛。郝富申没怎么经历过红毯场面,精神上再怎么松弛,身体还是有反应,下意识地紧张微颤,却居然没有过敏。胡先煦熟练很多,走红毯如同上班,如同在逃欢乐喜剧人。

郝富申的座位跟张超在一起,年长了许多岁的哥哥十分从容,在大赏的气氛中投入而配合。郝富申有些走神,眼睛在场中转了一圈,看到了胡先煦,和胡先煦旁边的陈立农。他知道陈立农,托北电食堂的福,他把Hi室友看了个七七八八——原来胡先煦总是不忍心道别的,每次都哭的这么难受。

胡先煦跟陈立农很熟,至少要比自己熟。从郝富申角度看过去,他们交头接耳,说着小话逗着闷子,嘴角都咧到了耳朵边。胡先煦上去领奖的时候陈立农是那么温柔而熟稔地注视着他,胡先煦乐呵呵的,跟时光很像,又不一样。

时光还是个孩子,感情用事,有点小嘚瑟,有点小轻浮,胡先煦比时光稳重,比时光自信,站在台上的时候镇定又大方。聚光灯打过来的时候是全场焦点,眼睛都在闪着光。

而郝富申只能在他提到时光的时候,礼貌又克制地勾起嘴角。

时光会把你雕刻成你应有的样子。

总会过去的,无论是出戏,还是学会怎样与一个说不清感情的人好好相处,AI无所不能。

 

郝富申在北京最冷的一天又接到了胡先煦的语音——微信备注刚从时光改成胡先煦,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。胡先煦一如既往地语气熟稔问,你在哪儿呢,我来请你吃饭了。

好像距离上次见面没过几天,胡先煦又瘦下去了一点。脑袋上戴着毛线帽,穿着厚厚的羽绒服,一点也不觉得臃肿。优衣库大衣选手郝富申出门就被冻在原地,好死不死过敏发作,一个喷嚏差点打在胡先煦脸上。

还好有口罩,口罩让世界更美好。

胡先煦私人行程,自己来的,没有助理也就没有保姆车,在寒风中的两人面面相觑,由大一岁的人去借同学的车,僵硬的手脚在车内空调的暖风中终于有了知觉。

“你这个过敏怎么还没好啊,热也过敏冷也过敏,你不会是对空气过敏吧。”

胡先煦窝在副驾驶上,车窗留着一点小缝透气,能看到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。这个问题郝富申也很想知道答案,于是只能岔开话题,“你怎么突然有空过来了。”

“嗐,期末考试,争分夺秒,够意思吧。”

同样准备考试的郝富申感同身受,发动车子问胡先煦想去吃什么。

“传授点经验啊,你好歹比我大,这个时候不得传点保命秘籍什么的。”

“我们课程不太一样吧,没有参考价值。”

胡先煦说了个餐厅地址,郝富申知道那个地方,一家很地道的日料店,尤其是乌冬面做的最为出色。

“都是表演系,触类旁通啊。”

胡先煦把座椅调的低了一些,懒洋洋的,他瘦下去之后轮廓锋利不少,团成一团却还是很软。郝富申想起网上的形容,猪猪包,名副其实。

 

两个赶期末的人在吃饭上很难风花雪月,一人一碗乌冬面,在缓慢的大和音乐里吃出了肯德基的感觉,与周围烧酒烤肉的慢情调格格不入。胡先煦显然是饿了,吃完一份乌冬面又叫了一个炸猪排,还问郝富申要不要加一份冬笋。已经点了一份炸虾的郝富申拒绝,其实他真的对冬笋没什么执念,俞亮喜欢,时光会记得,而胡先煦也记得。不多的几次聚餐都把笋尖加上,还满脸写着不用谢我就是活雷锋。

“慢点吃,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。”

郝富申已经吃完了,慢吞吞地擦嘴,胡先煦还在跟炸猪排战斗,偶尔还吃几口附送的香草冰激凌球。

“没事儿,你先回去吧,我女朋友待会儿过来,我跟她一起回去就行。”

 

这家餐厅提供的餐巾纸太薄了,擦嘴都能擦出个洞来。郝富申无声地把抠破的纸巾团成一团塞进手心里,一个他不在意的事实出现在眼前的时候,冲击效果也没他自己想的那么大——只是抠破了一张纸而已。

胡先煦的脸隔着温暖的灯光,嘴角还挂着一点炸猪排的油水,感慨见朋友都得抽空,女朋友男朋友,呃不对,女朋友和男性朋友都一样难。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最后一口猪排,起身付账。郝富申在他身后下意识地帮他拿着落下的帽子和外套,一个漂亮的女孩出现在了店门口,伸手无比自然地把属于胡先煦的东西接了过去。

女孩很甜也很有礼貌,像冬天里的小太阳,跟胡先煦站在一起,笑容都那么相像,弯弯嘴角对他说谢谢。

内外有别,亲疏分明。

郝富申站在原地,胡先煦被女孩叮嘱穿好外套再出去,当心感冒,于是乖乖地照做,没有顶嘴,然后三两步跑过来,把郝富申一把搂到怀里,大力拍了拍他僵硬挺直的背脊。

“走了昂,下次约,怎么着也得轮到你请客了,我想吃火锅!”

在这个短暂的拥抱里,郝富申只来得及让身体支配大脑,他反手抱住了胡先煦,忽然想起来,这好像是他们第一个面对面的拥抱。

上次他还是俞亮,下意识想要拥抱飞奔过来的时光,被人吧唧一口亲在了侧脸上。

是时光主动的。

是胡先煦主动的。

这次也一样,胡先煦先把手放开。

郝富申看着胡先煦拉起女孩的手,最后一次回头对他拜拜,笑的很好看,很像时光,也不像时光,然后他觉得鼻子很痒,眼睛很酸。

过敏总会好的。

郝富申想。

等俞亮先走。

 

fin.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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